裕河精灵：川金丝猴考察记
赵玉虎
—、 初见
2005年3月，甘肃裕河金丝猴省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局长胡明虎邀请我，参加他们]组织的第一次科考活动，去裕河拍摄金丝猴。胡局长还特别强调：条件很艰苦，路途很遥远，道路很难走，有一定危险性，而且很有可能连金丝猴的影子也见不上。
我毫不犹豫答应了。
4月7日清早，我们在距离裕河乡政府三十多公里的余家河组建了考察队伍，包括我，一共9人，他们是：保护区职工胡明虎、李发新、赵自峰、赵兴平。四个向导，分别是高正堂、高正文、罗云华和魏云邦。
余家河，当时只有十几户人，除了更远的曲家庵村外，这里就是裕河最靠南的村庄了。这里距离金丝猴经常活动的地方比较近，村民在过路、采药和种庄稼的时候，经常能够碰到金丝猴，这里的村民，大部分都熟悉金丝猴的习性，我们的四个向导，就是余家河人。
准备工作做得比较充分。帐篷、方便面、水、饼子、白酒等等，准备了足够在山林里生活两三天的物资。大家对拍到金丝猴抱有很大的渴望，因为这次科考，关系着裕河金丝猴省级自然保护区进一步的发展。这次拍摄我带的摄像机是索尼DSR-PDX10P。手持新闻机，12倍光学变焦，这是我当时能够拿到的最好机子了，轻便，反应快，负担轻。
甘肃裕河金丝猴省级自然保护区成立于2002年元月，是以川金丝猴、大熊猫及其栖息地为主要保护对象的野生动物类型自然保护区。保护区处于西秦岭山脉和岷山山脉的交汇地带，东邻陇南市康南林业总场和陕西青木川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南连四川毛寨省级自然保护区，西、北分别和武都区洛塘林场接壤，西南与甘肃白水江国家级自然保护区遥相呼应，总面积51058公顷。
保护区海拔最高鹰嘴山2944米，最低余家河海拔660米，属典型亚热带气候，年日照时数长，年太阳辐射量大，年最高气温36℃，最低气温5.3℃，全年无霜期280天，年均降水640~950毫米之间。土壤主要为黄棕壤、暗棕壤等。
保护区成立三年来，关于保护区能够成立的证据，只有一些金丝猴的粪便、植物咬节、零星毛发等，再就是大量村民们的口头讲述。直到2005年，保护区还没有拍摄到一张金丝猴的图片，更不用说视频了。金丝猴自然保护区究竟有没有金丝猴？到底有几个种群多少金丝猴？裕河的金丝猴到底长得怎么样？很多专家和相关部门的领导表示怀疑。
2005年，裕河金丝猴省级自然保护区只有6个工作人员，办公室设在裕河乡几间废弃的学校教室里，没有像样的办公设备，没有照相机、摄像机和其它野外的监测设备，经费困难，举步维艰。
要发展，必须要找到金丝猴，拍摄到活动裕河当地的金丝猴照片和视频。拿出实实在在的证据，才能理直气壮，获得上级领导和相关部局的支持。
大概9点左右，裕河金丝猴科考队从余家河出发，向着东南方向的凤凰山一带行进。
天色阴沉，有下雨的样子，向导们有经验，说，要下，也不会有大雨，明天准晴。
四月初，清明刚过，余家河周围的油菜花和桃花杏花开了，但山还是一片要青未青的样子，低处的杨树柳树叶子才舒展开，而高处的桦树才爆出米粒大小的芽苞，树木的枝条上泛着青褐色。现在，森林里视野开阔，干扰小，能见度良好，正是拍摄野生动物的最好季节。
一路斜着向上，走走停停，听向导用木叶吹当地的民歌小调，听他们讲些金丝猴的一些趣闻轶事，倒也不觉得太累。
在裕河的余家河、白沙沟一带，金丝猴种群自古就生活在这里。每年从春到夏到秋季，金丝猴随着树枝从发芽到长嫩变老，从海拔低的地方往高海拔迁徒，到冬天，大雪封山，就下到半山腰，在靠近村庄的地方活动。它们的活动地方主要集中在坡面和河谷地带，这里有充足的食物，又靠近水，生活方便。金丝猴对森林的要求很高，植物太稀疏，食物不足，无法生存；植物太密实，视野不开阔，能见度差，不容易发现危险，来不及逃生，也不行。
金丝猴的群体也是一个井然有序的小社会，一个金丝猴的团体一般由百十只猴子组成，一个猴王，七八个母猴，几十个半大猴子，若干个小猴子。猴王总管全局，事无巨细，面面俱到，小猴子的中心任务就是玩耍，其它的青年猴子站岗放哨，保卫猴群安全。
金丝猴的食物主要是植物的嫩芽，也吃槭树、野樱桃和山胡桃的叶子，秋天，五味子、猕猴桃也是它们的主食。冬天，金丝猴主要啃食桦树、杉树的枝条和树皮。也吃水果和胡萝卜。
在以前，金丝猴经常被猎人打死或捕捉，它们天生怕人。
高正文讲了一个故事，说一只携带幼子的母金丝猴被猎人用枪逼到绝路上。面对猎人的枪口，金丝猴流着眼泪，指指幼猴，又指指自己，意思是说，放了小孩，打死它自己。
祖祖辈辈与金丝猴为邻，这里的村民对金丝猴的习性很熟悉了。
十二点，我们走到一个叫杜家的古村落，五六户人家，芭蕉棕榈，石墙青瓦，宁静古朴。
这里是向导高正文、高正堂的家，他们]依然住在这里。
我们在杜家吃中午饭。
下午5点钟，走到一个叫雷家山的地方，停下，决定在这里休息过夜。
雷家山，海拔大概一千米左右，这里已经是金丝猴活动的边缘地带了。雷家山只有一户人家，三间土木结构的瓦房，住着一对中年夫妻。
主人很热情，杀了鸡，还有新鲜的蘑菇、香椿等山野菜。
天黑下来，饭熟了，就着蜡烛和煤油灯，吃得很热闹很舒服。
床明显不够，大家在火塘边烤火，喝酒，闲聊，分配第二天的活动。为了更有把握拍到金丝猴，胡局长建议，他带领三个人，从雷家山往东北方向走，赵自峰带着我，还有三个向导，往可能性最大的凤凰山方向走，兵分两路，分头拍摄，无论哪一路拍到，都是胜利。
当然，分两路还有另外一层意思，那是后话了。
一夜无眠，第二天清晨，天果然放晴。一人一桶方便面，吃扎实，按照昨晚的计划，分两路出发。
我们通向凤凰山顶的路，原本是一条大道。
自古以来，裕河一带的村民就是在这条路上，和山南的青木川人相互来往，走亲访友，经商贸易，一上一下，有七八十里。据老人们讲，七八十年前，电视连续剧《一代枭雄》里的魏辅唐，就是在这条路上，和裕河五马一带的当地头人周福银来往结交的。一直到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这条路上仍然行人不断，只是在最近的二三十年才变得冷落荒凉了。树木和藤蔓封住了道路，要不是向导领路，在森林里根本辨不来路的形状了。
走了几里，离开小路，从森林里往山顶爬，尽管我们把负重都减到最轻，但还是吃力。过小溪、攀山岩、钻竹林，我要跟上走，还要跑前跑后摄像，胸腔憋得要爆炸。
一路上，经常见到动物的粪便。向导一眼就能辨别出来是哪种动物排泄的。
盘羊的粪便光滑，有葡萄大小，颗粒分散；羚牛的粪便有核桃大小，呈饼状压缩在一起。
野鸡经常被我们从草丛里惊飞，松鼠在岩石上和树枝上警惕地看着我们。
走了几个小时，再没有碰到其它动物。
向导说，森林里的动物其实很多，有的就近在身边，潜藏不动，树木遮蔽，无法看见。无论大小的动物，它们一般都怕人，老远听到人的动静、闻到人的气味，早就躲开了，除非和人偶然相遇，狭路相逢。而这个时候，动物一般也不会主动攻击人，只要人没有明显的挑衅动作和对它们产生实质性的威胁，它们一般都主动避让，逃走。当然，在动物哺乳期间，它们会变得格外敏感，人们靠近它或者接近它们的巢穴，它们就会主动攻击，捍卫安全和领地。
蛇也一样，它们能觉察到地表最微弱的震动，当人距离它几十米远的时候，它们就能够觉察到，并且老远溜走。进山的人，很少被蛇咬伤。
裕河自然保护区羚牛
环颈稚的决斗 白永兴 摄
国家二级保护动物红腹锦鸡 白永兴 摄
蚂蟥是森林里最常见的，也是最叫人发怵的东西。
这种看起来像蚕豆大小的软体动物，一般生活在潮湿阴暗的地方，平时蛰伏在水沟边、小路边的石头上、草叶上。
向导说，蚂蟥一般不吃不喝，能活很多天。但是一闻到血腥味，就拉长身体，左右扭动头部，寻找吸食的机会。人一经过，蚂蟥就会粘在人身上，如果距离有点远，蚂蟥也会弹跳起来，落在人身上。它们一旦叮上人或动物，嘴能钻透动物的皮毛或人的衣服，吸食血液。可怕的是，吸血时人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如果没有发现，直到它们吸饱后自动滚落。向导说，蚂蟥吸了多少血，伤口还要流出一样多的血。
吸饱血液的蚂蟥，体积比平时大七八倍，全身黑红，样子恐怖。
腿脚、胳膊这些部位是蚂蟥经常侵人的地方，就是咬了，也不碍事，一止血就没事了。最怕蚂蟥叮在腹背、裆部这些隐秘的地方。
向导说，一旦发现被蚂蟥叮上，不要慌，不要用手去扯它，身体扯断了，蚂蟥的头部还是叮在肌肉里。这时候要用手拍，用火烫，或者用烟头烧它，把盐抹在蚂蟥身上，蚂蟥就会滚下来。
我们在林中行走，正是早春时间，森林里干燥，幸好一路没有碰上蚂蟥。
大约走到海拔1800米的地方，向导终于发现了的金丝猴的粪便，很松散的几团，颜色黄褐，干燥。向导说，这个粪便可能有一个月了，新鲜的金丝猴粪便呈节状，有大拇指大小。
接着，又发现了金丝猴吃过的桦树枝条，皮剥光了，仅剩下白色的枝条，已经干了。向导说，这是金丝猴在冬天吃过的。
也就是说，我们爬过的这片森林，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金丝猴活动的迹象了，我们这次遇上金丝猴的可能性很小了。
虽然有些泄气，但是都还是坚持着往上爬，因为距离凤凰山顶，还有不到200米的距离了。
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斑头鸺鹠 白永兴 摄
甘肃省鸟类新记录——大拟啄木鸟 白永兴 摄
凤凰山顶近在眼前，但是这200米，都是从茂密的竹子丛中手脚并用爬行的，曲曲折折，盘旋往复，爬到山顶，足足用了一个小时。
下午五点多，我们爬到凤凰山顶了。这里海拔两千多米。
山顶风大，天阴了，云雾遮住了四围。
向导指着远处说，如果天晴光线好，向东可以看见康县的阳坝，向下，可以看见青木川镇。
山顶的树木枝条遒劲，大部分干枯了，竹丛比人深，视野很狭小。向导们爬上树，四下观望，没有发现金丝猴的踪迹。
水喝完了，吃完了最后一块饼干，我们都有些灰心，天也快黑了，就从凤凰山的东向山脊返程下山。
走了几十米，向导高正堂突然停下，挥手让我们蹲下来，别出声。
在风声里，我们听到树枝格吧格吧的断裂声。
高正堂小声说：金丝猴！
来不及装三脚架，我一边开机一边躬身走到高正文前面，拨开竹丛看见前面一百多米远的山顶树木上，有十几只猴子在攀援嬉戏，虽然光线能见度不好，但是还是看见它们毛色金黄，体格硕大，从一个树上荡到另一个树上，它们应该就是金丝猴。
树干上蹲着一个猴子，正面朝向我们，一动不动。
后来向导说，这是个“望山猴”。
川金丝猴
望山猴，是猴群中强壮的公猴，即是猴群的头领，也是哨兵，猴群活动玩耍的时候，望山猴负责警戒。
我把镜头推到最长焦端，也只能拍到猴群中景，加上激动，画面晃动得厉害。
望山猴还是发现了我们。
“咕嘎”它嘴里发出一声大叫，金丝猴们一下飞窜起来，叽里哇啦叫喊着，从眼前的树木上攀住树梢，顺着山脊上的树木飞跃而下，几秒钟的时间，就消失不见了，只听见满坡树枝的折断声和猴子的叫喊声。
我不顾一切，冲出竹丛，提着机子朝猴群消失的山岭跑下去，不知道跑了多长时间，终于又看见它们了，但是它们又像一阵旋风似的，消失不见了。
直觉告诉我，不能再追了。我一下子瘫软在地上，这才觉得浑身汗水如注，心脏跳得快要蹦出来。
能看见高正文他们，但是，向上的路，异常艰险，干枯的竹子像利刃，刀背梁上的石头也粗粝无比，边爬边庆幸下来的时候没有碰上，如果踩上任何一个竹茬子，都可以轻易贯穿脚掌。
天黑了，回去的路向导带我们抄近道，从以前伐木放过木头的滑道里往下溜，向导在前，我和赵自峰在后，黑暗中稀里糊涂跟着滑，颇有点三国时期魏将邓艾翻越摩天岭奇袭蜀国时“艾以毡自裹，推转而下”的味道。
大约一个半小时，我们终于滑到河谷里，看见了杜家的灯光，这是我们约定的会师地点。
胡局长一路早到了，他们也远远地看到了金丝猴。
拍到了金丝猴，大家迫不及待看回放，兴奋异常。
酒肉庆祝之后，胡局长说，为啥要兵分两路？你想啊，我叫胡明虎，他叫赵玉虎，一山不容二虎，我们走在一起，还能拍上金丝猴吗？
大醉，上床睡觉时，才觉得双腿和脚疼得抬不起来了。
二、 十年一别再重逢
2016年4月9日，我和武都电视台的董刚、赵彦明一行再次去裕河拍摄金丝猴。
距2005年第一次拍摄金丝猴，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一年。
那次拍摄的金丝猴虽然图像晃动，拍到的视频不到两分钟，但是却实实在在让人们在视频里看到了裕河金丝猴的模样。制作的新闻在甘肃卫视和央视新闻联播播出，还获了奖，裕河的金丝猴引起人们的关注。裕河金丝猴省级自然保护区也得到了快速发展。
虽然之后有些团队有过几次拍摄，但是都没有拍到最好的金丝猴图像。省电视台有过一次拍摄行动，带队的罗云华在进山途中和老熊遭遇，身受重伤，半道终止。
拍到清晰稳定、特征鲜明的金丝猴，是我们一直的渴望，现在，我们的设备已经进化到了高清时代，甚至能拍4K图像，有必要重新进行一次全新拍摄。
这一次，我带的机器是佳能5D3，一个16—35广角和一只70—200长焦，外加一个增倍镜。为了减负，只带了一个独脚架。
董刚们拿的是索尼280，一款优秀的手持机，14倍光学变焦。
这次的队伍一共12人，11年前的老队员，有胡明虎局长，高正堂、罗云华和我。
高正文担任余家河村支书，有公事无法参加。向导魏云邦在年前因病去世，其他人也因为工作变动没有参加。
罗云华八九年前带队考察，受老熊袭击，右脸和大胯被熊掌扯破，受伤严重，幸亏抢救及时，才没有大碍。现在已经恢复如初。这次考察，他仍然兴趣很高，积极参加。
11年，不论人和环境，都发生了很多变化，不是缓慢和细微的，而是巨大和突变的。
还是从余家河村出发，还是经过杜家。
野生山瓜
但是，杜家已经破败了，房屋歪斜倒塌，荒草丛生。只有一家还有人住着，在这里养蜂。高正文和高正堂早已搬到裕河镇和五马乡上去住了。
当年给我们烧水做饭的老唐，也去世了近十年，在一个被荆棘和杂草遮蔽的坟墓前，胡局长点上一支纸烟，插在老唐的坟头上，说，老唐啊，11年前你还给我们烧水做饭，现在我们来了，可是你早就不在了，想感谢你都没有机会了。
在杜家喝了点水，又出发，翻过几道梁，到了高正堂养大鲵的地方。
大鲵，裕河一带叫“娃娃鱼”，几十年前，裕河水质好，河里巨石堆叠，便于娃娃鱼藏匿、生产。娃娃鱼、鳖这些水生物在裕河的河谷里很常见，因为这里没有食用娃娃鱼的习惯，所以它们在裕河数量很多，谈不上濒危，裕河曾经是娃娃鱼的天堂。只是最近一二十年，娃娃鱼走上餐桌，成为奢侈食材，一斤娃娃鱼价值上百元，巨大的利益诱惑着人们，人们不择手段地进行捕捉，娃娃鱼终于濒危了，裕河的几十里河道里，已见不到娃娃鱼的踪影了。
裕河自然保护区 大鲵 范文安 摄
人工饲养娃娃鱼的技术被引进，几年之间，在裕河的白沙沟、八福沟等地，有人开始人工养殖娃娃鱼，随便改造一条小溪流，投放娃娃鱼籽，它们就安全快速地生长起来。
高正堂就在老家附近的一条小溪里，也养起娃娃鱼来。
他们把溪水引到修好的水渠里，铺上石板石子，给娃娃鱼修一些藏身的洞穴，养殖场就算好了。高正堂养了一百多条娃娃鱼，它们的食量很大，平均每天要吃几十斤小鱼，这些小鱼，是从陕西和四川运输过来的，成本也很大。
高正堂和爱人守在这里，与娃娃鱼和附近的金丝猴为伴，已经两三年了。可是，娃娃鱼大了，市场发生了变化，卖不出去了，价格也跌得厉害，高正堂骑虎难下，非常担忧。
我们在高正堂饲养娃娃鱼的土房子里吃了中午饭，参观他的养殖场，看见一条三四斤重的娃娃鱼被食物引诱出来，身体黝黑，在水渠里慢悠悠地移动身体，漠然地瞅了我们一一眼，又掉头钻进藏身的洞里去了。
这种昼伏夜出的动物，它的生活习性也在发生改变。
这次拍摄的地点，定在凤凰山北边一个叫“搓火歇”的地方，道路一直是斜着向上，还算好走。森林里不断可以看到一些残垣断壁或者坟墓隐藏在草木深处，它们至少都有百十年以上的历史了，百十年前，这条通往青木川的道路上，人烟繁密，行人商客络绎不绝。
同行的人中，还有一个叫白永兴的年轻人，他已经是管理局的副局长了，十多年的学习磨炼，他已经有很强的专业素养。
他能叫出许多鸟的名字，并能说出保护的等级，一路上随处都可以发现一些珍稀的植物，比如独花兰、红豆树、连香木等。
经过多年的考察，已经查明，甘肃裕河金丝猴省级自然保护区是一座动植物资源的富矿，保护区内物种多样性、稀有性、丰富性非常突出。保护动物中，属于国家一级保护的有：大熊猫、豹、川金丝猴、羚牛、林麝、金雕等6种，国家级保护的有：猕猴、藏酋猴、小熊猫、豺、黑熊、红隼、纵纹腹小鸮、蓝马鸡、红腹锦鸡、红腹角雉等39种。
保护区有国家一级保护野生植物红豆杉、南方红豆杉、珙桐、光叶珙桐、独叶草等5种；有国家二级保护野生植物岷江柏木、秦岭冷杉、红豆树喜树等13种。保护区内还分布有大型真菌38科74属207种。
彼岸花（石蒜）
崖蜜
豌豆花 木子 摄
虽然没有人在这里看见过大熊猫，但是，在保护区内发现过大量的大熊猫粪便和活动痕迹。
对于这次拍摄，高正堂他们已经提前做了观察，确定今天就可以在搓火歇一带拍到金丝猴。
现在比以前容易见上了，罗云华说。
金丝猴的保护已经见到效果，村庄大部分都搬到了河谷地带，庄稼地都已退耕还林，人们外出打工，进山跑林的人也很少了，人们把大自然又还给了这里的动植物们。金丝猴没人再敢捕猎，它们的活动范围靠近了原先的村庄，而且变得不再很害怕人。
罗云华说，一次他在林里发现一群金丝猴，离他不远。他用手机播放音乐，那些猴子竟然围到他头顶听音乐，一点也不害怕。
这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科考，同行的几个专业队员们对于发现的动物、动物粪便、珍稀树木花草进行拍照、记录，测量、分析，整个队伍行走得比较缓慢。
中午两点左右，到了预定的宿营地。
方尾鹟 白永兴 摄
裕河金丝猴省级自然保护区发现新物种 白永兴 摄
武都区裕河金丝猴省级自然保护区八福沟的一块岩石上，发现了新物种“苦苣苔科马铃苣苔属”。
据了解，该新种植株矮小，仅生于河谷林下阴湿石壁，分布范围狭窄，种群稀少，初步目测只有七八株，以其独特的翠绿色花颜色和形态与其他马铃苣苔属植物有明显的区别。
经专家实地考察鉴定，该物种属于苦苣苔科马铃苣苔属草本植物，并命名为“翡翠马铃苣苔”。此次发现，对裕河保护区的生物多样性研究有重大意义。
宿营地背靠着一个“A”字形的天然岩洞，里面能容纳五六个人，以前，这里是打猎和采药人过夜的地方，现在成了动物们的庇护所，岩洞里撒满了山核桃壳。
向导们确定金丝猴就在宿营地附近的兰草坪一带活动，为了确保拍到金丝猴，队员们分成两路行动。
我和高正堂还有两个保护区工作人员向山顶进发，从搓火歇山脊上向兰草坪靠近；董刚和赵彦明从山腰向兰草坪前进，上下包抄，把金丝猴围在中间拍。
到山顶已经没有路了，我们在竹丛和灌木中穿行，到搓火歇山顶，我们看到四川和甘肃的分界碑，被动物们弄倒，被泥土掩埋了。
虽然已是四月，山梁上的树木才开始发芽，杜鹃花开得正旺，千年红豆杉随处可见，有的枝干直径有二十几公分粗。古树群落树皮退尽，看似死亡，但是伸开的枝干上，却泛着青绿色。
山顶有时有手机信号，我们可以断断续续和董刚他们取得联系。四点左右，他们说发现了金丝猴。
我们从搓火歇顶上往下走，滑下一个大面积的滑坡地带，走到兰草坪的森林里。
我们也看见了金丝猴。
它们就在距离我们四五十米的树上活动，大大小小，有四五十只。这些猴子显然也看见了我们，但是一点也不惊慌，在树枝上悠荡、嬉闹、捉虱子、哺乳、打瞌睡、寻找食物，该干什么干什么，有的猴子坐下来认真地打量我们，有的看见我们在拍摄，竟然摆起了“pose”，对着镜头表演了一段单手吊挂行走的高难度动作。
其实，在这样的环境下400mm的镜头焦段还是不起作用，想拍摄到金丝猴的特写和中近景很困难。独脚架也起不了多大的稳定作用，镜头的长焦端还是晃动很厉害。树木的枝干纵横交错，遮挡了镜头，这让我们很焦虑。我们试着靠近些，金丝猴们马上就跳跃到更远一些的树木上去。
我们的到来，起到了把靠近山脊的金丝猴群往山腰方向驱赶的效果，隐藏在山腰的董刚和赵彦明他们正好拍到了在他们头顶嬉闹的猴群。那是近距离，近得只有十几米远。
他们拍到了精彩的金丝猴活动镜头。
金丝猴的新鲜粪便也落到向导们的头上。
在树干上，我也握到了一把滑腻腻的东西，一看，黄褐色，稀泥状，就知道是金丝猴的粪便，不觉恶心，一闻，不太臭，有树枝和草叶的气味。
这也算和金丝猴有了最近距离的接触。
经过向导和摄像师的认真观察，发现这个大约有200只金丝猴的族群正在向另一个区域转移，它们有着固定的转移路线，都一直跟随着猴王走过的路线和脚步在前行。身披棕色鬃毛，面部呈淡蓝色，身材魁梧健硕的猴王高立枝头，一举一动都散发着百猴之王的沉稳与霸气，他有时会停下来看看我们，但是很快又对我们失去了兴趣，它最关心的还是正在转移的家族成员们。
我们和我董刚用手机交流兴奋的心情，手机铃声以及我们的谈话声都很大，可是并没有惊扰到猴子们。这也验证了罗荣华之前所说的，猴子不怎么怕人。罗荣华常年进山，他和这些金丝猴已经是老熟人、老朋友了，罗荣华学着它们的叫声，和它们交流、打招呼。
我们发现，行走在后面的金丝猴大多数是成年公猴，而母猴和小猴子都走在中间，整个猴群的迁移还是比较有序的。
在和我们互动了十多分钟后，猴群们逐渐消失在了茫茫的密林中。
狂拍金丝猴，收获太丰厚，大家在林中会合后都非常喜悦兴奋。
可是，天黑了。
更要命的是，我们带的食物有限，水也只有两瓶，而且，向导也辨不开方向，不知道我们的宿营地在哪里。
我们靠着一只手电筒，几个打火机在黑暗中摸索前行，手机上的手电筒也无法使用，因为要解放双手，在林间爬行。
辨不开地形，看不到危险，有几次我们都是攀着藤蔓从悬崖上吊下来。
由于饥饿，赵彦明突然虚脱了，几乎休克。我们停下，刚好听见附近有水声，向导就弄了些水，让赵彦明吃了点仅剩的干粮，这才让赵彦明脱离危险。
大约在黑暗中摸了两个多小时，我们终于听见了宿营地方向传来的叫喊声。向导罗云华也找到了通向青木川的老路。
宿营地不远了。
三、期待
经常有人问我，在办公室坐着不好，为啥非要跑到山上受罪？
确实，每次爬山，那个过程十分难受，那是对身体和意志的考验和折磨。有多少次，走到最难受的时候，曾发誓，回去再不爬山。
然而走到山顶，拍摄到壮丽的风光和要拍的动物植物，途中的种种磨难一扫而光。有胜利感，有成就感，还有一种战胜自己的幸福感。
就在写这些文字的时候，接到了朋友邀请去翻越文县摩天岭的电话，欣然答应。
写完文字，准备行程，出发！
裕河秋色
